朋友S是個精力旺盛的人,他的朋友圈里幾乎沒有單人照,每天都是與互不相同的密友自拍。S確實像是生來就具有調(diào)動氣氛的天賦,無論是一起唱歌還是聚餐,他總能迅速暖場,中途還能救冷場于無形。
前段時間,福州辦青運會。他去做了志愿者,認識了一幫新朋友,穿著小青果的衣服在賽場邊上躥下跳。
在這個并不能算是一線的城市,凡是有大型活動,必活躍著S的身影。他的朋友圈儼然已經(jīng)成為某個都市報的活動版塊,實時播報著這個城市的各種動態(tài)。
每每將他的朋友圈一一掃過,我都會產(chǎn)生一種“不配和他在同在一個城市”的自慚形愧。
貳
朋友L截然不同。L少言寡語,不愛熱鬧,不議是非,平日里一副形單影只的孤獨模樣。上學(xué)的時候,人人都在競爭班長、團支書過過官癮,唯獨他挑了個“勞動委員”的苦差。
我們交情不深,因為同選了一門選修課,才一周一會。課間無聊,也會時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點私事。
畢業(yè)后我們鮮少聯(lián)系,直到有一天,我接到他的電話,他讓我猜猜他在哪兒。
還沒等我開口,他就一聲壞笑著搶白了我的話:“啊哈,就知道到你猜不到,我在貝加爾湖畔!”
然后他就自顧自地說起,大學(xué)的時候,網(wǎng)絡(luò)上有個帖子流傳很廣,說人一輩子一定要坐一次通往俄羅斯的鐵路。那時選修老師正唾沫橫飛地講著糖代謝,我一臉興奮地拿給他看,結(jié)果老師寫滿黑板的糖代謝示意圖他沒記住,反倒記住了這一路山巒、草原、白樺林、貝加爾湖,就心心念念地想來一趟。
老掉牙的少年往事,他連各種細節(jié)都記得比我清楚。
他說,俄羅斯的女人比你還要壯碩,哈哈哈。
我說,滾。
嘴上不饒,卻心里一暖。
叁
有段時間,朋友圈流行集贊的活動,S君一連發(fā)了許多個,然后恭恭敬敬地群發(fā)給好友,要大家?guī)兔c贊。
那陣子,我工作并不忙,稿子也寫得不多,可就連手一滑點進他朋友圈的欲望都沒有。
有一天,去了個大飯局,S君正巧也在,忙不迭地向我抱怨,怎么朋友圈的集贊人數(shù)總是不夠。
我大吃一驚:“以你的人脈,我以為你早在第一天就攢齊了呢。”
他苦笑道:“哪兒啊,每次集贊我都群發(fā)了兩三遍,最后都不好意思再發(fā)了,可還是沒攢夠?!?/div>
我心虛地沒回應(yīng),生怕他提起幾次點贊我都沒有參與的事,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旁敲側(cè)擊地來影射我。
倒是L偶爾發(fā)來的“求點贊、求轉(zhuǎn)發(fā)”,等我點開的時候,下面都早已有了他的留言:謝謝各位朋友幫忙,我的贊已經(jīng)夠啦!
肆
從關(guān)系的親疏來說,我無疑是和S君更熟悉一些。大學(xué)時代,我們共同策劃了無數(shù)大大小小的社團活動,一起通宵夜戰(zhàn),寫策劃,拉贊助,熬得雙眼通紅。一起在散場后,喝著大酒,分享成功的喜悅。
但S君似乎與整個世界都熟稔,他的世界并不缺我一個。和他挑燈夜戰(zhàn)過的,不止我一個;和他喝過大酒的,也不止我一個。
他發(fā)的狀態(tài)里,永遠都是我不認識的人,我沒見過的風(fēng)景。他跟新朋友出去玩,拍出來的照片里那一張張笑臉,也全都是我不認識的人。他的喜怒哀樂多么豐富,卻沒有一絲一毫關(guān)于我的痕跡。
S君讓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感,哪怕只是非常微弱與渺小的存在。
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,人類潛藏在內(nèi)心深處的對愛與關(guān)注的占有欲就是這樣偏激自私。也不得不承認,除了愛情,友情也同樣具有排他性。
這不值得大肆宣揚,成為任何一種搶占或犯罪的原因。卻也不應(yīng)被口誅筆伐,頂多算是上帝造人時,不小心做下的惡作劇。
我們都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the only one,如果不能,就希望自己至少要比別人特別一點。
就像L對我:當(dāng)我看到貝加爾湖的時候,突然就想到了你。
那一刻,我覺得自己在L心中,比起別人,多了一彎月牙形的湖泊。